羅鳳英歇斯底裏的嚎哭著，眼看著聚集在院子裏看熱鬧的村民越來越多，羅鳳英的嘶啞的嚎哭聲更高了，每哭一聲， 吊著嗓子，如同唱戲一般“啊啊”叫喚著，拖著長長的腔調。

周圍的村民發出一陣陣的哄笑聲。

“知道嗎，在地上撒潑的這個女人，可是曾經的婦女主任啊，想當年帶著一幫人，沖著那些違反計劃生育的人家就去了，牽牛扒屋拿東西的，在路上碰見了，從來都是臉朝著天走著，能把誰放在眼裏，那是何等的威風！”

“十年河東，十年河西，她哪能想到，會有遭報應這一天，這不，幹了一輩子計劃生育，為了保住自己的芝麻官，逼著自己家男人去結紮，莊戶人家，誰不指望著家裏的男人幹活！也就她羅鳳英能幹出這種事來！在農村過日子，還學人家城市人，只生一個好！這下好了，閨女到深圳幹活去了，還跟老李家的孩子談上對象了，老李家也是，小軍怎麽能找羅鳳英這號人物的閨女！”

圍觀的村民竊竊私語。

羅鳳英哭天搶地的時候，一雙豎著的耳朵倒是靈光的很，村民們的冷嘲熱諷，一聲不落的聽到了羅鳳英的耳朵裏。

羅鳳英嚎叫的更厲害了。

坐在地上的羅鳳英，順勢倒在地上，像個轆轤一樣來回的在地上打著滾，頭碰著打了水泥的地面砰砰作響，嘴裏吆喝著：“李建國啊李建國，你生了個王八羔子，他腦子被驢踢了，非要回村子裏來！這還不算了，家裏還藏著一個母夜叉，沖著我就打，你們眼瞎啊，我被她打了，你們連管都不管啊！”

倪鴻被羅鳳英氣的臉色更加黝黑了，恨不得抄起身邊的棍子，沖著在如同肉球一樣，來回翻滾的羅鳳英扔過去。

恰巧羅鳳英滾到了倪鴻身邊，看清楚是倪鴻後，羅鳳英張開嘴巴，一口咬在了倪鴻的腿上。

“啊！”倪鴻疼的大聲叫喚著，用力的踢開羅鳳英。

羅鳳英挨了倪鴻兩腳，瘋了一般的從地上爬起來，揮舞著兩個手臂，朝著倪鴻撕扯過去。

李小軍本來不想理會無理取鬧的羅鳳英，只等羅鳳英瘋勁過後，讓她回去便是，沒想到，羅鳳英竟然沒完沒了的折騰起來，朝著倪鴻身上撕扯！

“羅嬸，你住手！你怎麽可以打人呢！”春霞著急的走上前，想把羅鳳英拉開。

羅鳳蘭看的真切，知道自己的姐姐是一個不分輕重的人，春霞現在大著肚子，萬一有個閃失怎麽辦？

“春霞，你不要管她！”羅鳳蘭急忙拉住春霞，沖著春霞搖著頭。

“我大姐向來就是這樣，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，沒事也能生出一些事端來，跟她理論是白費口舌！”羅鳳蘭急忙跟站在一邊的楊小兵說。

“小兵，你快看好春霞，院子裏這麽亂，別碰著春霞！”

楊小兵本來想攔下朝著倪鴻撕扯的羅鳳英，聽到羅鳳蘭的話，急忙緊緊的拉住春霞的手。

“小軍，小軍，你拉開羅鳳英，別讓她傷到倪姐！”春霞著急的沖著小軍喊道。

羅鳳英撕扯倪鴻，怎麽可能是倪鴻的對手呢？

現在的倪鴻，身體已經康覆了，近兩年在農村的生活，把倪鴻鍛煉的如同農村婦女一樣的結實，粗壯的手臂上有的是力氣。

眼看著批頭散發，渾身汙垢的羅鳳英沖著自己沖了過來，倪鴻兩個手臂伸開，使勁抓住了羅鳳英的兩個胳膊，強有力的手抓的羅鳳英嗷嗷叫喚。

“黑鮁魚！母夜叉，你要死啊，這麽用力！哎呀，哎呀，骨頭斷了，你這是要出人命啊！”

羅鳳英悲愴的哀嚎著，臉上抹了一臉的泥土，整張臉朝天仰著，閉著眼睛嘴巴張的圓圓的，嘴角不時流出一根根長長的痰液，掛在嘴角隨著身體的擺動，像條從地裏爬出來的蚯蚓似得，不停的晃來晃去；胖胖的身子不停的扭曲著，如同裝滿了水的塑料袋一樣，肥肉不時的跳躍著，腳上的鞋子早已經不知所蹤，穿著露著腳趾頭襪子的兩只腳，不停的蹦著高，像是在蹦跳床一樣。

圍觀的村民們如同看大戲一樣興奮，不時的哄堂大笑。

“真是不像話！”王滿堂背著手，站在人群外喊著，村民們一聲比一聲高的哄笑聲，將王滿堂不滿的嘟囔聲掩蓋住了，誰也沒有留意到，村支書也來到了人群裏。

“老王家婆娘，你給你閨女留點臉面吧？你家閨女不是跟老李家小軍談對象？你在人家老李家瞎鬧騰，還讓你閨女怎麽在老李家過活？”大牛爺爺好不容易鉆過看熱鬧的人群，對著嗷嗷叫喚的羅鳳英說道。

“羅嬸，你回去吧，我跟小雲的事情，我們自己解決。”李小軍拉了一下倪鴻，示意倪鴻放開羅鳳英的兩個胳膊。

“作死的黑鮁魚，男人婆！”羅鳳英急忙撩起衣袖，齜牙咧嘴的瞪著又高又壯的倪鴻，想還手又怕挨打，警惕的後退一步，看著被倪鴻掐紅的胳膊，高舉著胳膊哀嚎著。

“老少爺們們，你們看到了吧，我是一指頭都沒有碰到這個黑鮁魚啊，你們都是青天大老爺啊，她又打我、又掐我的！你們可得替我做主啊！”羅鳳英一屁股坐在地上，嗚嗚哭泣起來。

“老王家的，你是沒有打閨女，可是你咬閨女了，我都看見了，再說了，不都是你這張嘴招惹的事嗎？你要是管好你這張嘴，誰閑的沒事能跟你幹這些事？”大牛爺爺佝僂著腰，沖著哭天搶地的羅鳳英說道。

“閨女，你別和她一般見識，她從小就這麽個脾氣，撒潑慣了的，你到屋子裏休息去吧。”羅鳳蘭來到倪鴻身邊，小聲說道。

“羅嬸，你先回去吧，我爹還病著，不能受刺激，等過兩天，我到你那裏說一下我跟小雲的事。”李小軍看著羅鳳英，無奈的說道。

怎麽辦呢？硬的怕不要命的，羅鳳英再怎麽折騰，她也是王小雲的娘啊，不能打不能罵的，找個機會好好跟她解釋一下吧。

“都是你這個畜生！”羅鳳英瞪著血紅的眼睛，仰著頭看著比她高一頭的李小軍，用食指指著李小軍，咬牙切齒的罵道。

“你這個有娘生沒有娘教的王八羔子！發燒燒壞了腦子吧！你給我聽好了，你要是離開深圳回到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廟底村，小雲跟你的事就不可能成！”羅鳳英終於逮著一個可以肆意辱罵的人了，一上午受了這麽多人的氣，肚子裏有滿腔的怒火需要發洩出來。

“你罵我可以，怎麽可以牽扯到我娘！”李小軍再也控制不住滿腔的怒火了，怒目圓睜的看著面前的羅鳳英。

自小沒有了娘疼愛，娘在李小軍的心裏，是神聖不可侵犯的，羅鳳英竟然出言不遜的牽扯到早已經過世多年的娘，怎麽不能讓李小軍大動肝火呢？

“怎麽，我造謠還是說謊了？你不是一生下來你娘就死了？你是個掃把星、災星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爹幹的那檔子事，你娘生你的時候，完全可以活下來的，就你那重男輕女的爹，一聽說是個帶把的，楞是讓大夫保小的，所以你娘連手術臺都沒有下來就死了！哼，還提你娘，你找你爹要你娘的命吧！”羅鳳英氣瘋了，把當年發生的事情，毫無遮攔的說出來！

“你，你說什麽？我娘不是因為難產死的，是因為我爹選擇了保我死的？”李小軍呆呆的站在羅鳳英面前，已經是淚流滿面。

這麽多年來，李小軍對娘有著深深的愧疚，覺得娘是因為生育自己，而葬送了性命，不曾想到，二十多年前，娘生自己的時候，還有這樣的內幕。

“哼，你這樣掃把星！都是你！還有你爹害的！”看到李小軍痛苦的樣子，羅鳳英心裏終於好受了一些。

折騰了一上午了，也沒有賺到什麽便宜，終於逮著個能治服的人了，管他這些話傷不傷人的，說出來讓他們難受去吧，我自己心裏舒坦就行了！

羅鳳英暗自竊喜。

“咕咚！”猛的一個聲音響起，眾人順著聲音的 方向看去，只見身上穿著單薄棉襖的李建國，重重的摔倒在地上。

羅鳳英在院子裏如同小醜一般鬧騰的時候，李建國虛弱的躺在炕上。唯恐驚擾到李建國休息，李小軍將門關上出了門，眾人都忙於看著羅鳳英了，沒有註意到，李建國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走出了房門。

李建國身體越來越虛弱，每次下床都是李小軍攙扶著，誰都不知道，李建國是怎麽下床，怎麽挪動門外的。

“爹！”李春霞和楊小兵尖叫著，沖著倒在地上的李建國奔跑過去。

“爹啊，爹啊，你醒醒啊醒醒啊！”李春霞趴在李建國的身邊，哭的死去活來。

“春霞，春霞，你別趴下，你快起來！”羅鳳蘭使出全身的力氣攙扶著李春霞，沖著抱著李建國的楊小兵喊著。

“小兵，你快把爹抱到炕上去，看看摔到哪裏了···”

李小軍顧不上擦拭滿臉的淚水，一個箭步跑到李建國的身邊，雙手抱起骨瘦如柴的李建國，急忙將李建國抱到炕上，大聲喊著。

“爹，爹，你醒醒，醒醒啊···”

“為民，你快去把村裏的赤腳醫生喊過來！”王滿堂擠過密密匝匝的人群，沖著李為民喊著。

李建國雙目緊閉，氣若游絲，脈搏跳動的及其微弱。

站在炕沿邊上的李春霞等人，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，倪鴻緊張的握著春霞的手，內疚的看著奄奄一息的李建國。

唉，事情怎麽鬧成了現在的樣子？

“春霞，小軍···”李建國的嘴唇輕輕的張合著，發出微弱的呼喊。

李小軍將耳朵放到李建國的嘴唇上，仔細傾聽著。

“爹，我在，我和姐姐都在。”李小軍連聲答應著。

“春霞，小軍，有個事，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···”李建國虛睜開虛弱的雙眼，小聲說著。

“爹，不用說，等您身體好點您再說···”

“春霞，小軍，你娘當年生小軍的時候，你娘難產，我選擇了保小軍，害的你娘沒有了命···”李建國說完，眼睛裏流出兩行渾濁的眼淚。

“我們不怪您，爹，我們不怪您！即便是讓我娘選，肯定也是這樣的選擇，爹，您不要自責了。”春霞緊緊拉著李建國的手，已經是淚如雨下。

恍恍惚惚中，李建國仿佛看到了春霞娘的臉。

“春霞娘，你來了？”李建國驚喜的看著跟春霞長的一模一樣的春霞娘。

二十多年了，春霞娘還是原來的樣子，梳著一絲不茍的頭發，穿著合身的衣服，腳上穿著自己納的布鞋，沖著李建國微笑著。

“建國，孩子們都長大了，你來陪陪我吧，我一個人太孤單了。”春霞娘伸出手，拉住了李建國的手。

“春霞娘，我太疼了，我早就想找你了。”李建國欣喜的拉著春霞娘的手，慢慢的往外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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